
身受、心受與生命解脫的關係
【問】:
第七行位無厭足王是金剛寶座,第八行位大光王的城是金剛的。兩位善知識一個是「座」,一個是「城」,它背後代表的是什麼意思?
【答】:
簡單來說,「座」就是他本體的部分。「城」是指一切法建立起來的那一部分。在佛教經典裏面常常會根據言說方式不同,有不同的名字;叫國土、城、樹林、或者是處所、有個院等等,像這些都是講一切法的。第七行位那個王是坐在金剛座上,座是從「體」的角度來講的。如果從無生忍、無生法忍的角度來看,第七位是成就「體」的部分,第八位以後是入一切法的部分。它裏面很微細,若仔細去體會,能夠捕捉到這些資訊。
【問】:
世尊講法的真實含義就是得生命解脫,是身受,心不受。在《雜阿含經》卷三十七裏,世尊對病比丘臨終開示的時候,就是教導他們怎樣做才能得到生命的解脫,就是身受心不受,這是最核心的。世尊在經裏也講到成就生命的解脫只有一條路,就是隻有一個身受心不受這樣的標準。
那麼聲聞、緣覺、還有菩薩他們成就生命解脫的方法都是不一樣的。聲聞用遠離的方法,緣覺用三昧的方法,菩薩用的是道種智的方法。既然世尊講的這個真實的含義,只有做到身受心不受的時候,才能得到生命的解脫。世尊在《雜阿含經》典裏跟病比丘對話的時候,比丘就說「我的三昧失去了」。也就是說他的這種入三昧不能得生命解脫,世尊給他的開示還是讓他心不受。
也就是說緣覺的這種三昧並不能得生命解脫,還有聲聞方式的遠離,世尊在經上也說,如果你只是身的遠離,而心還是有貪著的話,也是不能得生命的解脫。那麼聲聞、緣覺最後要得生命解脫,還是要跟菩薩一樣,回到「身受心不受」上來。但是,既然聲聞、緣覺他們都做不到生命解脫,為什麼說他還是能夠到達第七住位呢?
【答】:
您問到一個很大的問題,因為我們從根本佛教、原始佛教裡,會看到世尊的講法都像結論性的,講的很直接。儘管裏面也有密法言說,但總體來說,上座部經典裏面並沒有明顯的講理論的問題;而後來的行法理論、行法次第,是在世尊的講法裏逐漸的把它歸總出來、建立起來的。
也就是說世尊那個時代的演說很直接,並不是沒有理論,而是那個理論並不是他首要強調的,他強調的是那個結果,直接針對比丘提出來的疑惑來講的。從世尊那個時代到我們現在這個時代,您必須要站在現在這個時代,回頭去看中間這個階段,裏面所發生的這些事情,對我們現在的影響。
也就是說,當世尊講到在一切法中成就無上正覺,後來的成就者在行法實踐的過程中就發現,我在一切法當中成就無上正覺、成就生命解脫,這個生命解脫到底是依靠哪一種方式呢?我可以遠離一切法的因緣,也可以入三昧,也可以依智慧力去除這一法對我的束縛和影響。因此,就存在這樣一種情況,就是任何一個修行者都會發現,依照他理解的那種方式都有成果。
這時就逐漸出現我們現在的理解;世尊講的獲得生命解脫的方法好像不一樣。我們還可以分成幾種類別;共法世間的、不共法世間的、遠離一切法的、或以三昩形式的、以智慧法的。但是若回到世尊的講法裏面去,最終的目標就是一個:要能見一切法而能獲得生命解脫。見一切法的意思不是單指眼睛去見,耳鼻舌身的覺受也叫見一切法。
這就是世尊講的,不是身不受,而是心不受,把這兩個分開了。就是修行者是以「心」不受來獲得生命解脫,而不是以「身」不受來獲得生命解脫。我們抓到這些核心的時候,纔能夠針對一些行法上的錯解或者模糊不清做出準確的判斷。因為現在有非常多的修行者認為以「身」的不受來獲得生命解脫。
怎樣做到以身不受來獲得生命解脫呢?有兩種情況;一種是以某一種修法能夠做到把色身息滅的時候,就能夠獲得解脫,這是一種斷見。另一種就是權教模式的,我這個「身」是不能息滅的,因為息滅之後,我對一切樂受也息滅了,我現在並不想息滅我的樂受,而只想息滅我的苦受,怎麼辦呢?我就換另外一個地方具有色身,那個地方的所有身心覺受還全是美好的。
這是對世尊核心講法理解有偏差,是從色身角度講的。由於非常多的修行者不是專注在心不受,而是專注在如何做到身不受,所以就會有逃避世間因緣,躲到深山裏去,以為這樣是一種大修行者;或者息滅色身,下一世永遠不再來,或者換另外一個地球以西的某個地方、去宇宙某個地方,到那兒去生活。這些都是對世尊講法理解有偏差造成的。
回到世尊講法,世尊講的生命解脫不是依於身不受,而是依於心不受來建立的。這樣世尊講法的核心就呈現出來了;以「智慧力」成就生命解脫,就和世尊講的修行者以「心不受」獲得生命的解脫相應。下一步才會說如何以智慧力成就生命解脫。這些在華嚴經講的最清楚,智慧力首先要內在覺知模式行法的建立,然後再如何以智慧力得生命解脫。
也就是說,要以智慧力深入到身所受的一切法中,當一切法對我們有束縛的時候,以智慧力來去除這些束縛和影響,這個過程叫做以智慧力成就生命解脫。這在華嚴經裏把世尊講法詳細的過程都講明白了。如果把世尊的這些說法以及所有行法理論彙聚在一起,就一定不會出現,在這部經裏講的與在那部經裏講的有本質的抵觸,不會的!
【問】:
《雜阿含經》描述世尊在生命的最後階段也是很痛苦的,有一次他跟阿難說,我背很痛,你幫我把毯子墊的多一點,我要躺一會兒。
【答】:
確實是;假如我們不瞭解原始佛教世尊的這種講法,在我們的想像中,就是佛陀沒有任何苦受,而是捨棄一切病苦的,且理解成是在色身上去除所有病痛叫解脫。但實際上在阿含經裏明確談到,世尊有幾次都是說,我背很痛啊,他跟阿難尊者講,你鋪阿闍梨的時候,能不能多鋪幾層,這樣我可以稍微舒服一點。
在涅槃經,世尊要從摩竭提國回到故鄉迦毘羅衛,從南往北走的過程中,最後一天,世尊跟阿難尊者說,「我走不動了,我背很痛!」所以這裏講的很清楚,不是身不受,而是心不受。
世尊教導弟子,實際也是遵循這種原則,當那些弟子們被身受所困,有苦痛的時候,世尊問的是,你「心」是不是不受?你心不受的時候,世尊說那就可以了。身不受的問題是因緣生法,沒辦法的。
【問】:在一零二九號經第三十七卷,他也講到身受心不受的原理是什麼。
【答】:
這些世尊在很多經典裏面,確實把細節都提供了,實際上我們漢地的大乘經典,也都有提到。比方:《楞伽經》世尊直接講什麼叫做修行成就?修行成就意味著一定要有自知、自覺、自所證量。這是修行成就裏面很核心的一個內容。一定是自己能夠知道的,自己能夠判別,一定要自知、自覺、自所證量,這個叫聖者。 也就是說能夠明瞭身心覺知一切法的存在,並且能夠遠離諸法對我們的束縛。
關於苦痛的問題,世尊在經典裏實際還談到另外一件事情。簡單來講就是,「如來法身」不光指修行者要能夠明瞭一切法的存在本身,還包括對一切法的如實知。這個如實知當然涵蓋了我們身的苦痛、心的苦痛、乃至於所受束縛等一切法的存在。對於那些存在我們要能夠如實知、如實以智慧力能夠遠離,這些都是如來法身所具備的因素。
因此世尊告訴我們:如來法身不離煩惱,名為「如來藏」。煩惱相是如來藏的一部分。這些說法實際對於我們很多修行者來說是個關鍵點。因為在當今的很多修行者的理念裏面,講的都是在身心覺受上要樂受,所有一切煩惱相要完全息滅。而世尊在般若經上反復強調,如果修行者認為所有煩惱相是能息滅的,這個叫做斷見。如果修行者認為所有煩惱相是不能息滅的,世尊說這叫常見。
因此,何謂修行者?世尊說就是在煩惱生起的過程中,以智慧力能夠遠離煩惱所生起的束縛和影響。這是相互的,行法實踐是針對煩惱的。也就是說那種生命力量的生起,我們是沒辦法把它息滅的,它是生命的力量。但是生起之後,世尊說你不能講這是煩惱,因為我們是可以通過智慧力能夠去除它對我們的影響。既然能去除它就不是煩惱。
但是你也不能講它不是煩惱,因為如果它不是煩惱,這個力量生起之後,我們永遠就不需要智慧力再去成就另外一個生命解脫。這是在《般若經》裏世尊反復來論證的,他的結論就是「如來法身不離煩惱名如來藏」。在《瑜伽師地論》也談到真如的七種作用,其中一個就是邪行真如。其實站在我們人的立場上來看,「邪行真如」就是那些生死法、煩惱法對我們的束縛和影響。
這是從我們人類的角度來講的,不是從如來地的角度來講,為什麼我們總要強調從「如來地」?什麼叫如來地?就是從一切法的普遍存在來講,存在本身沒有善、惡的問題,沒有解脫和不解脫的問題,這是從本體的角度去講的。但是修行者不要站在本體上去看,說一切法無所謂解脫和不解脫的問題,修行者一定要站在生命的角度去看,也就是說我們所要的那一個解脫,一定是針對不解脫來建立的,這是從完全不同的兩個方面去理解如來地的問題。
因此當講到真如的七種作用的邪行真如,是站在我們人的角度去講的,它有邪行的問題、有我們不想要的東西。但是這是真如的作用,它本就會生起。如果從本體的角度說,就沒有什麼邪行不邪行、生與滅的問題,它只是諸法的存在。我們作為修行者對於這一切法,需要把它分開來看。
在中國文化裏面講過這樣的話,就是「以德報怨」,這句話大家很熟悉。確切講這句話是道家思想裏講的。而在儒家,孔子的說法是「以直報怨」。孔子說,你以德報怨的時候,你拿什麼東西來報德呢?所以孔子說「以直報怨」。「以直報怨」就是我們對於怨恨法、爭論法、生死法,它是怎樣的情況,我們就以怎樣去應對。比方說某個人對我好,我是以德報德,我對他要有回饋。如果有一個人對我不好,就要公事公辦,就是你跟他不要有以德來回報的意思。孔子說你不需要這樣,你只要公事公辦就可以了。
為什麼在道家思想裏面有以德報怨呢?孔子、孟子的思想裏面是講我們人世間的行法。在佛教思想裏面無生法忍這個階段,諸法實相是怎樣的,就生起怎樣的諸法來應對。這是在「有法」裡面來講的。而以德報怨是從「本體」的角度來講的,這樣才符合儒家思想、道家思想他們在本質上的差別。在老子、莊子的思想裏面講的以德報怨,就相當於在佛教裏講的如來地一切法的本然存在。
「本然存在」從如來地的角度來講「諸法皆善」,「善」是代表一切法的本然存在。如來地一切法有沒有惡法呢?所謂惡法只有一個,就是「不存在」。因此,站在如來地本體的角度來講,諸法的存在皆是善法,管這個用老子、莊子的話就叫做以德報怨。那個「怨」是站在我們人的角度去看如來地的一切法。所以,看我們世間的一切法有好、有壞、有善、有惡,這些都是我們人來定義的。
但是站在本體的角度來講,它出生的一切法皆善、存在的一切法皆善。所以這是以德報怨,就是你不用去報怨他,一切法的存在本身皆善。這句話一定要回到老子、莊子道家思想的核心裏去看才能理解對。孔子的說法是在我們人世間的範疇裏面來講的。我們如何認識這一切法,「對的」我們要讓它生長,「不對的」我們想辦法讓它息滅,這個叫做以直報怨。這是他們的差別。
如來法身不離煩惱,講的是同樣道理。不離煩惱是從我們人類的角度來看的,是說在我證得的一切法裏面,針對一切煩惱的這些行法,依於生命的力量,那些煩惱相它不會息滅,這是從力量的角度講的。但是它一生起,我有針對它的方法。把這一切法總合在一起,就到如來法身世間。